106. 再一次机会? “那样,娘会更快乐。”……(1 / 2)

纠结了一晚上, 绯玉在近四更时迷迷糊糊睡下,只觉得才闭上眼睛,就被叫起来了。

好困。

她闭着眼睛下床让人穿衣,闭着眼睛走到妆台前让人梳头发, 闭着眼睛擦牙洗脸。

黛玉把昨夜没看完的一段看了, 见妹妹全程没睁眼,动作还一点没乱, 又觉好笑, 又要问她“昨晚催我睡, 你自己什么时辰睡的”

“也没多晚”绯玉含含糊糊。

黛玉把书卷起来, 轻轻敲她的脑袋“再有下次,我就不听你管了。”

“那可不行”绯玉轻轻把书拿走, 睁开眼睛, “我保证就这一次”

“且信你。”黛玉拿回书, 让人放去案上,“快弄好了吃饭,咱们去找娘。”

绯玉慢了一拍才应“好。”

黛玉只当妹妹还困着, 没在意。见她差不多好了, 便叫摆饭。

下了半夜的雪已停。

太阳初升,照在雪上, 映得满院一片金光。

姐妹俩一人一件大红斗篷走在清晨被扫出来的青砖路上。绯玉一直扶着姐姐, 怕哪里有雪没扫干净,姐姐脚滑摔倒。

黛玉直笑“我今年是三岁,是五岁”

绯玉也笑“那就当你才三岁吧”

自家住得宽敞,姐妹俩一人有一个院子,黛玉的仍叫“晴霄院”,就在正院以东, 向南便是终夏的住处。绯玉的院子叫“碧霄院”,在晴霄院以北。妙玉的“翠微庵”在晴霄院以西。大家都挨着。

因回来得急,几乎所有院子都没来得及制新匾。黛玉和绯玉走出院门,正看见林安媳妇带着几个女人小厮抬匾过来。

黛玉笑问“这是都制好了”

林安媳妇早带人避让到一边,自己迎上来,笑回“都好了,妙玉师父让趁早挂上,看着才像个样子。”

自己家里,不用那么多规矩,黛玉便让小厮们把匾抬过来,赏了一会“娘的字真是越来越好了。”

以前家里的匾额都是爹写的,现在换了娘的字,似乎比爹的还好。

这字里的风流大气,真叫人看着心里畅快。

小厮们都垂首屏气,生怕坏了大姑娘的兴致。

“好了,走吧。”绯玉拽姐姐,“让他们挂上去,以后姐姐见天赏。赏不够,就让娘给你多写几幅,一屋里放一幅。”

“娘也没那些闲工夫呀。”黛玉有些心动。

可就连这几个匾上的字,都是娘忙里偷闲写完的。

“前几日是忙”绯玉赶紧住嘴。

前几日娘那么忙,是忙着杀她觉得娘是想杀贾赦。

师父和终姨给娘加训时,两位招式狠辣,杀气浓烈,她看得脊背发麻。

但贾赦纵有一万个该死之处,也是姐姐的血脉亲人。

姐姐一直没提贾赦,她也不好提,今日一放松,险些失了口。

黛玉却一笑“他还欠着我太太和青玉两条命呢,还想杀了娘和你我。虽是亲人,已和仇人无异。只是既圣意令家里和贾家仇怨尽解,以后只好当没他这个人罢了。”

绯玉搂住黛玉的肩膀,低头和她贴了贴脸“姐姐别伤心。”

“我不伤心。”黛玉笑,“他不值得。”

两人手挽着手,向东一转,前面便是终姨的住处。

院门前围满了人,终夏站在高梯上,正亲手挂匾,两个小厮帮忙。

姜宁抱着手炉站在下面,指挥终夏“再向西半寸,左边向下,好,就这样”

穆长音和妙玉也在东边仰头看。

黛玉和绯玉便停步,看挂完了才过去。

绯玉遗憾“我也该亲手挂上”

这是娘亲手给她写的第一块匾呢

两个小厮爬下梯子,终夏直接一跃下来。

姜宁要给她拍手上的灰,她不让,自己拍了拍“我去洗手。”

她往黛玉绯玉的方向示意“人齐了,时辰也不早了,去罢。”

姜宁笑问“这就撵我走”

终夏也笑“怎么,你今天不出门了”

黛玉绯玉走过来了,要见礼。

姜宁忙说“免礼。”

穿这么多别行礼了,多费劲啊。

穆长音“免了。”

终夏也示意不必行礼。

姜宁便看着绯玉先看她,又看终夏,又看终夏才挂上去的匾。

“怎么样,娘写得好不好”她搂住绯玉,笑问。

“好。”绯玉看着字。

长青院。

三个大字,毫无缠绵之意,有的只是比“晴霄院”之匾更为从容的洒脱。

“那走罢。”姜宁揉了揉她的脸。

她松开绯玉,拉住妙玉,看黛玉拉住了绯玉,四人一起回正院来。

正院门口,等着一个身形落寂,面容憔悴的林如海。

姜宁轻轻一叹。

“你们先进去。”她和孩子们说。

妙玉拦住想冲去林如海面前的绯玉,一手拽住一个妹妹,先进了院里。

姜宁走过去,走到林如海面前,看他是洗脸梳头来的,或许还洗了澡,却闻到了一丝没洗干净的酒气。

林如海抬起眼眸,眼中布满血丝“妹妹。”

“有什么话进去再说,别冻着。”姜宁把手炉塞给他,向远远抱着一条斗篷站着的林平招手。

化雪最冷。林如海怎么连斗篷都不披一件

至于吗

“我不冷。”林如海眼睫颤动,把手炉还给姜宁。

姜宁感受了一下自己的手是热的,便向林如海领子里摸了下。

烫。

她皱眉“你昨夜没睡”

还是发烧了

林平抱着斗篷小跑过来了,弯腰递给姜宁。

姜宁接过,踮脚展开,一手从林如海颈后绕过去“低头。”

林如海没回答姜宁的话,也没再说他不冷,低下头。

姜宁给他穿好斗篷,问林平“你老爷昨晚没睡他喝了多少”

林平顶着林如海警告的目光,苦哈哈回话“老爷是没睡,喝了三壶半,都是烧酒。也那秀娘姑娘是单独睡的,没伺候什么”

加上这最末一句,老爷当不会怪他了罢

姜宁稍有诧异,不过大体心情没什么变化,命林平“你伺候老爷不容易,给你放两天假,好好歇歇罢。五十来岁人了,也该保养身体。”

“是”林平心里是当真感动。

活了五十三年,上头主子的关怀是真心担忧,还是只按常例说漂亮话,他能分清。

太太未必真拿他当心腹,却盼着他能长命康健。他又不是那等没良心的,怎么不念着太太的好

“你去罢。”姜宁命,“今日出门的事交给林安。”

“是”林平行礼告退。

正院门口,只剩下姜宁、林如海和服侍姜宁的人。

太阳升到屋檐了。

姜宁握住林如海发烫的手心,领他向里走“说好了要去的,我不去,老太太和大哥嫂子都该担心了。我带孩子们去,半日就回来,你别去了,在家好生歇一天吧,明日还有早朝呢。”

“我”林如海记得昨日说好一起去。

“你什么”姜宁打断,“林平五十三了,你就年轻无故喝一夜酒还不睡觉,真当你身子是铁打的”

好吧。

她是有点生气。

睡不睡丫头是他的自由,他想睡就睡,不想睡就不睡。不睡丫头就把自己弄成这般憔悴模样来找她

他对她,真的有他表现出来的那般深情吗

而且,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不顾身体,酗酒熬夜,他是五岁小孩

她是也曾酗酒,但每次喝完她醒酒汤可没少吃,也不会喝个烂醉还不睡觉啊

林如海的酒量不如她。三壶半烧酒下肚,她还能有神智,他应该醉得全身上下都和大脑分家了吧

姜宁一口气把他领到卧房妆台前,压着他坐下,让他照镜子。

“你看你这样子,能和我去吗老太太不问大哥不问你怎么解释”

直说他昨夜因为睡不睡御赐丫头痛苦纠结了一晚上,喝了三壶半烧酒

还是说他因为前大舅哥伤重濒死,一时想起亡故已多年的先妻,夜不能寐,借酒浇愁

说这些,会被大哥和世愈世凛拎着大棒打出来吧

别的还有什么借口

姜宁摸他的额头,对比自己额头的温度。

没发烧。

那就还好。

林如海一字未答,怔怔看着镜中。

镜子里是个已经蓄了须的中年男子。

他或许曾因容貌出众名满京华,被上皇钦点探花,或许因保养得宜,看上去还似三十许人,未见色衰,但他的确,已经人到中年,再过数年,便是年将半百的将老之人了。

他神情颓唐。

姜妹妹容光满面。

四年前,姜妹妹独自醉酒。昨夜,姜妹妹身旁有多人环绕,一起尽兴。

她还与平昌侯同榻而眠。

她们枕边私语,都说了什么抵足并肩,又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