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那个细细的声音锲而不舍地继续喊,带着细微的哭腔。
红衣少女盖上锅盖,又把灶膛里的火弄小一点,这才转身走出门去。篱笆外的草堆里,趴着一只杂毛的小狐狸。她皱眉,不耐烦地挥了挥袖子,“你来干什么?快走快走,被白乙看到又要念我了……”
“呜……”杂毛小狐狸哭了起来,“大王,有人在放火烧山……”
“你们都是吃素的?不会逃吗?”红衣少女瞥了它一眼,冷笑道。
“可是有好多道士在云浮山作法……”杂毛小狐狸哀哀地道,“我好不容易才逃出来的……”
红衣少女垂下眼帘,忽然想起来白乙也是去的云浮山,心里的不安更加强烈起来。
经过篱笆门的时候,她稍稍犹豫了一下,因爲……她曾向他许下誓言,不再踏出此门半步。
只是……只离开一小会儿,应该不会碍事吧……
一步跨过那道篱笆门,她掠风而行,直奔云浮山。云浮山上的大火染红了半片天空,红衣少女赶到时,只剩下满山被烧焦的狐尸。
红衣少女缓缓闭起眼睛,安静地站在被烧得焦黑的山石上,面上无喜无怒。
“谁在那里!”有人高喊。
“好像是个姑娘……”
“姑娘,这里有妖孽作乱,你速速回家去吧。”
“呵呵。”红衣少女低低地笑着,睁开眼睛。
她睁开眼睛的那一瞬,仿佛连天地都失去了顔色,只剩下那一双血红的眼眸。
“是妖怪!”一声凄厉的尖叫在云浮山上响起。
红衣少女忽尔微笑,风华万千,轻轻一拂袖,便是血溅三尺。一路目不斜视,踏着血色逼近那些铁甲的士兵,却仿佛赏着春光一般怡然自得。
她是谁?
她是千年的狐妖。
云浮山是她的洞府,她是云浮山的王。
如今这仇,自然是要报的。
不过须臾,便安静了下来……
因爲,在悬崖边,她看到了一块熟悉的衣袍……
那是白乙的。
——这个认知让她失了色。
身后,响起细碎的脚步声。
白丁回过头,便看到面无表情的苏佳容。
“你是谁?”苏佳容看着她。
白丁握拳,“白乙呢?!”
“你跟太子哥哥是什么关系?”苏佳容寒着脸,质问。
白丁咬牙,“你把白乙怎么样了!”
“太子哥哥啊,他大概从这个悬崖上掉下去了。”苏佳容忽然微笑起来。
白丁不敢置信地看着她,转身便要跑下悬崖去找人,却被一只窍窍素手扯住了她的衣袖,虽然力气不大,竟然让她一时动弹不得。
白丁不敢置信地回头,“你会法术?”
“太子哥哥是我的!你休想抢走!”苏佳容声音尖利起来,“陛下答应会把太子哥哥的屍体交给我,他是我一个人的!他是我一个人的!”说着,她飞快地念了一个咒,五指大张,扣向白丁的脑门。
白丁又岂能轻易被她制住,侧身闪了开来,顺便抽回自己的衣袖,“白乙说,我是妖,不懂人的情,可是,你懂么?”
“我当然懂!太子哥哥是我的!我的!谁也休想从我手中抢走他!”苏佳容脸庞扭曲起来,“他竟然想独自成仙,我不会让他如愿的!我不会让他离开我的!我才不要一个人留在那个冷冰冰的皇宫里!”
“疯子。”白丁连看她一眼都不想。
身后,冷不丁一张符咒贴上她的后背,一阵灼痛感瞬间蔓延开来,白丁不敢置信地回头,“你敢伤我!”盛怒之中,她扬手捏住苏佳容的脖子,欲捏碎她的喉咙。
“白丁!”一个熟悉的声音。
是白乙?!白丁惊喜地回头,他没死!
惊喜的表情凝固在她的脸上,从崖底跃起的白乙手中竟执着一把剑,那把剑的顶端,已然没入了她的心口……
“白丁,我与你约法三章,不许你踏出家门半步,爲何不信守诺言?”
白丁沉默。
“白丁,我与你约法三章,不许你再造杀孽,你为何要对佳容下此毒手?”
一声一声,他质问,眼中满是失望。
白丁没有看他的眼睛,亦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头。
秋天的云浮山,没有似雪的梨花,只有满山被焚得只剩树干的枯木……
只是,这云浮山的天,依然这么的明静清朗啊……她忽然想起来昨日白乙跟她说,她的天劫之日已近,只是想不到,竟是这样的近……
院子里的梨子还没有吃完,她还想看到明年的梨花盛开,她曾经以爲她会看很久很久的梨花,和白乙一起……
那些她亲手栽下的梨树……
“白丁?”白乙微微皱眉,她是妖,人间的武器根本伤不了她的。他这样想,却没有看到那一张贴在她背心处的符咒。
“白乙。”白丁忽然开口。
白乙看着她,没有应。
“原来,她是你的劫,你却……是我的劫……”一滴透明的泪从她的眼中落下,落入尘埃。
然后……她缓缓倒下。
——她曾向他许下誓言,不再踏出那门半步。
——他也允诺,会在此陪她修仙。
——彼时,她是满身杀孽的狐妖,他是慈悲为怀的谪仙。
——其实,一道小小的篱笆门又岂能困得住她,困住她的,是他。
可是,他说,她说妖,不懂人的情……
白乙这才看清她背上贴着的那一张符咒,他张了张口,竟然没有发出声音。
“你这妖孽,下十八层地狱去吧!”苏佳容一把将白丁的屍身推入悬崖。
那红衣的少女,便如蝶一般,直坠了下去……
“白丁!!”